十八史略　巻三

東漢

世祖光武皇帝

〔世祖光武皇帝〕名秀、字文叔、長沙定王發之後也。景帝生發。發生舂陵節侯買。侯再三世。徙封以南陽白水鄕爲舂陵、宗族往家焉。買少子外。外生囘。囘生南頓令欽。欽生秀於南頓。有嘉禾一莖九穗之瑞。故名。先是有望氣者。望舂陵曰、氣佳哉。鬱鬱葱葱然。王莽改貨曰貨泉。人以其字爲白水眞人。秀竟從白水起。隆準日角。受尙書通大義。嘗過蔡少公。少公學圖讖。言、劉秀當爲天子。或曰、國師公劉秀乎。秀戲曰、何由知非僕邪。

及新市・平林兵起、南陽騷動。宛人李通、迎秀起兵。秀兄縯、字伯升、慷慨有大節。常憤憤欲復社稷。平居不事家人生業。傾身破產、交結天下雄俊。至是分遣親客、發諸縣兵。縯自發舂陵子弟。皆恐懼亡匿。曰、伯升殺我。及見秀絳衣大冠、驚曰、謹厚者亦復爲之。乃自安。部署賓客、招說諸帥。新市・平林・下江兵、皆來會。兵多無所統一。欲立劉氏從人望。下江將王常欲立縯。新市・平林將帥、憚其威明、遂立更始、以縯爲大司徒、秀爲將軍。

秀狥昆陽・定陵・郾皆下之。莽遣王邑・王尋、大發兵平山東。以長人巨無霸爲壘尉、驅虎豹・犀象之屬、以助兵勢。號百餘萬。旌旗千里不絕。諸將見兵盛、皆走入昆陽、欲散去。秀至郾・定陵、悉發諸營兵、自將步騎千餘爲前鋒。尋・邑遣兵數千合戰。秀奔之、斬首數十級。諸將曰、劉將軍、平生見小敵怯。今見大敵勇。甚可怪也。尋・邑兵卻。諸部共乘之。連勝遂前。無不一當百。秀與敢死者三千人、衝其中堅。尋・邑陣亂。漢兵乘銳崩之、遂殺尋昆陽。城中守者、亦鼓譟出、中外合勢、呼聲動天地。莽兵大潰、走者相踐、伏尸百餘里。會大雷風。屋瓦皆飛、雨下如注。虎豹皆股戰、溺死滍川者萬數。關中聞之震恐。海內豪傑響應、皆殺莽牧守、自稱將軍、用漢年號。旬月徧天下。

縯兄弟威名日盛。更始殺縯。秀不敢服喪、飮食言笑。惟枕席有涕泣處。更始慙、拜秀大將軍、封武信侯、未幾以秀行大司馬事、遣徇河北。所過除莽苛政。南陽鄧禹、杖策追秀、及於鄴。秀曰、我得專封拜。生遠來、寧欲仕乎。禹曰、不願也。但願明公威德加於四海、禹得效其尺寸、垂功名於竹帛耳。更始常才、帝王大業、非所任。明公莫如延攬英雄、務悅民心。立高祖之業、救萬民之命、天下不足定也。秀大悅、令禹常宿止於中、與定計議。

邯鄲卜者王郞、詐稱成帝子子輿、入邯鄲稱帝。徇下幽冀、州郡響應。秀北徇薊。上谷大守耿況子弇、馳至盧奴上謁。秀曰、是我北道主人也。薊城反應王郞。秀趣出城、晨夜南馳、至蕪蔞亭。馮異上豆粥。至饒陽乏食。至下曲陽。聞王郞兵在後。至滹沱河。候吏還白、河水流澌、無船不可濟。秀使王霸視之。霸恐驚衆、還卽詭曰、冰堅可渡。遂前至河。冰亦合。乃渡。未畢數騎而冰解。

至南宮遇大風雨、入道傍空舍。馮異抱薪、鄧禹爇火。秀對竈燎衣。異復進麥飯。至下博城西。惶惑不知所之。有白衣老人、指曰、努力、信都爲長安城守。去此八十里。秀卽馳赴之、時郡縣皆已降王郞。獨信都太守任光・和戎太守邳肜不肯。光出聞秀至、大喜。肜亦來會。發旁縣、得精兵、移檄討王郞。郡縣還復響應。秀引兵拔廣阿。披輿地圖、指示鄧禹曰、天下郡縣如是。今始得其一。子前言不足定何也。禹曰、方今海內殽亂、人思明君、猶赤子慕慈母。古之興者、在德厚薄、不在大小也。

耿弇以上谷・漁陽兵、行定郡縣。會秀於廣阿、進拔邯鄲、斬王郞。得吏民與郞交書數千章。秀會諸將燒之曰、令反側子自安。秀部分吏卒、皆言、願屬大樹將軍。謂馮異也。爲人謙退不伐。諸將每論功、異常獨屛樹下。故有此號。更始遣使、立秀爲蕭王、令罷兵。耿弇說王、辭以河北未平、不就徵。王擊銅馬諸賊、悉破降之。諸將未信降者。降者亦不自安。王敕各歸營勒兵。自乘輕騎、案行諸部。降者相語曰、蕭王推赤心、置人腹中。安得不效死乎。悉以分配諸將、南徇河內。

赤眉西攻長安。王遣將軍鄧禹等兵入關。禹薦寇恂。交武備具、有牧民御衆之才。使守河內。王自引兵、徇燕・趙、擊尤來・大槍等諸賊、盡破之。王還至中山。諸將上尊號。不許。至南平棘、固請。又不許。耿純曰、士大夫捐親戚、棄土壤、從大王於矢石之閒。固望攀龍鱗、附鳳翼、以成其所志耳。今畱時逆衆。恐望絕計窮、則有去歸之思。大衆一散、難可復合。馮異亦言、宜從衆議。會儒生强華、自關中奉赤伏符來。曰劉秀發兵捕不道。四夷雲集、龍鬭野。四七之際、火爲主。羣臣因復請。乃卽皇帝位于鄗南、改元建武。

○赤眉樊崇等、立宗室劉盆子爲帝。年十五。時在軍中主牧羊。被髮徒跣、敝衣赭汗、見衆拜、恐畏欲啼。○賊入長安。更始走。帝下詔封爲淮陽王。○宛人卓茂、嘗爲密令。敎化大行。道不拾遺。上卽位、先訪求茂、以爲太傅、封襃德侯。○車駕入洛陽、遂都之。○關中未定。鄧禹引衆而西。號百萬。所至停車駐節、勞來百姓。垂髫戴白滿車下。名震關西。至栒邑。久不進兵。赤眉大掠而出。禹乃入長安。赤眉復入。禹戰不利走。徵還京師。遣馮異入闕。禹慚無功、要異共攻赤眉。大戰於囘溪、敗績。收散卒堅壁。已而大破赤眉於崤底。璽書勞異曰、始雖垂翅囘溪、終能奮翼澠池。可謂失之東隅、收之桑楡。

赤眉餘衆、東向宜陽。上勒軍待之。樊崇以劉盆子・相徐宣等、肉袒降。上陳軍馬、令盆子君臣觀之。謂曰、得無悔降乎。宣叩頭曰、去虎口歸慈母。誠歡誠喜無限。上曰、卿所謂鐵中錚錚、庸中佼佼者也。各賜田宅。○睢陽人斬劉永降。劉永在更始時、立爲梁王。更始亡、永稱帝。至是敗。○漁陽太守彭寵奴、斬寵以降。初上討王郞、寵發突騎、轉粮不絕。自負其功、意望甚高、不能滿。幽州牧朱浮、與書曰、遼東有豕。生子。白頭。將獻之。道遇羣豕。皆白、以子之功、論於朝廷、遼東豕也。上徵寵。寵自疑遂反。至是敗。○劉永所立齊王張步降。上初以步爲東萊太守。已而受永命王齊。將軍耿弇、屢戰大破之、拔祝阿・齊南・臨菑。車駕至臨菑勞軍。謂弇曰、將軍前在南陽建大策。嘗以爲落落難合。有志者事竟成也。步敗、齊地悉平。

○將軍吳漢等、擊斬劉永所立海西王董憲、及叛將龐萌等。江淮山東悉平。時惟隗囂・公孫述未平。上積苦兵閒。謂、諸將曰、且當置此兩子於度外耳。○馮異自長安入朝。上謂公卿曰、是我起兵時主簿也。爲吾披荊棘、定關中。詔勞異曰、倉卒蕪蔞亭豆粥、滹沱河麥飯、厚意久不報。○建武八年、上自將征隗囂。潁川盜起。上還謂執金吾寇恂曰、潁川迫近京師。獨卿能平之耳。從九卿復出可也。恂勸上親征。賊悉降。恂竟不拜郡。百姓遮道曰、願借寇君一年。乃畱恂鎭撫。大軍不戰而還。

○建武九年、隗囂死。囂自更始初年起兵、至建武初、據天水、自稱西州上將軍。後嘗遣馬援往成都、觀公孫述。援與述舊。謂當握手歡如平生。時述已稱帝四年矣。援旣至。盛陳陛衞以延援。援謂其屬曰、天下雌雄未定。公孫不吐哺迎國士、反修飾邊幅、如偶人形。此何足久稽天下士乎。因辭歸。謂囂曰、子陽井底蛙耳。而妄自尊大。不如專意東方。

囂乃使援奉書雒陽。初到、良久卽引入。上自殿廡下、岸幘迎、笑曰、卿遨遊二帝閒。今見卿、使人大慚。援頓首曰、當今非但君擇臣、臣亦擇君。臣與公孫述同縣。少相善。臣前至蜀。述陛戟而後進臣。臣今遠來。陛下何知非刺客姦人、而簡易若是。帝笑曰、卿非刺客。顧說客耳。援曰、天下反覆、盜名字者不可勝數。今見陛下、恢廓大度、同符高祖。乃知帝王自有眞也。

援歸。囂問東方事。援曰、上才明勇略、非人敵也。且開心見誠、無所隱伏、闊達多大節、略與高祖同。經學博覽、政事文辯、前世無比。囂曰、卿謂何如高帝。援曰、不如也。高帝無可無不可。今上好吏事、動如法度。又不喜飮酒。囂不擇曰、如卿言反復勝乎。遣子入侍。未幾反。復嘗問班彪以戰國從橫之事。彪作王命論諷之。囂不聽。馬援詣行在。上復使游說。仍自賜囂書。囂竟臣於公孫述。述立囂爲朔寧王。上征囂。馬援在上前、聚米爲山谷、指畫形勢、開示軍所從徑道。上曰、虜在吾目中矣。遂進軍。囂奔西城、病餓恚憤而卒。子純降。隴右悉平。

○十二年、公孫述亡。述茂陵人、自更始時、據蜀稱帝、國號成。上旣平隴右曰、人苦不自足。旣得隴復望蜀。遣大司馬吳漢等將兵、會征南大將軍岑彭伐蜀。彭在荊門裝戰船。漢欲罷之。彭不可。上報彭曰、大司馬習用步騎、不曉水戰。荊門之事、一惟征南公爲重而已。彭戰船竝進。所向無前。述使盜刺殺彭。吳漢繼進。至成都擊殺述。蜀地悉平。

○涼州牧竇融、率河西武威・張掖・酒泉・燉煌・金城五郡太守入朝。融自建武初據河西。後遣使奉書。上以爲牧。賜璽書曰、議者必有任囂敎尉佗、制七郡之計。書至。河西皆驚、以爲天子、明見萬里之外。上征隗囂。融率五郡兵、與大軍會。蜀平。奉詔歸朝。拜冀州牧。 ○十八年、代王盧芳死於匈奴。芳安定人。詐稱武帝曾孫劉文伯。自建武初據安定。匈奴迎之、立爲漢帝。數爲邊郡寇患。後來降。王于代。復反奔匈奴。以病死。 ○二十二年、匈奴求和親。上遣使許之。自呼韓邪單于死于成帝時、其後累世皆仕漢。平帝時、王莽頒條於匈奴、謂中國無二名、諷單于改名。莽篡漢、易漢所賜單于璽曰章。單于怨恨數寇邊。建武以來、匈奴助盧芳寇漢。後又數與烏桓・鮮卑、連兵入寇。至是始請和。

○西域請都護。不許。遂附於匈奴、先是莎車王賢・鄯善王安、皆遣使奉獻。賢使再至。上賜賢都護印綬。邊郡守上言。不可假以大權。詔收還、更賜大將軍印。賢恨。猶詐稱大都護。諸國悉服屬賢。賢驕橫、欲兼幷西域。諸國懼。凡十八國、遣子入侍、願得漢都護。上厚賜遣還其侍子。至是復請。上復卻之。○二十四年、匈奴南邊八部、立日逐王比、爲南單于、款漢塞內附。於是分爲南北匈奴。○二十五年、貊人・鮮卑・烏桓竝入朝。○二十六年、立南單于庭、置使匈奴中郞將、以領之、徙南單于、居西河美稷。○二十七年、北匈奴亦遣使求和親。明年又請。許之。

○中元二年、上崩。上起兵時、年二十八、卽位年三十一。第五倫每讀詔書嘆曰、此聖主也。一見決矣。手書賜方國。一札十行、細書成文。明愼政體、總攬權綱。量時度力、擧無過事。嘗幸南陽、置酒會宗室。諸母相與語曰、文叔平日與人不款曲、惟直柔耳。乃能如此。上聞之笑曰、吾理天下、亦欲以柔道行之。上在兵閒久厭武事。蜀平後、非警急未嘗言軍旅。北匈奴衰困。臧宮・馬武、上書請攻滅之。鳴劍扺掌、馳志於伊吾之北矣。上報書、吿以黃石公包桑記。曰柔能勝剛、弱能勝强。自是諸將莫敢言兵。閉玉門關、謝絕西域。保全功臣、不復任以兵事。皆取列侯就第。以吏事責三公、亦不以功臣任吏事。諸將皆以功名自終。

祭遵先死。上念之不已。上念之不已。來歙・岑彭死鋒鏑。卹之甚厚。吳漢・賈復終於帝世。漢在軍、或戰不利、意氣自若。上歎曰、吳公差强人意。隱若一敵國矣。每出師、朝受詔夕就道。及卒、上臨問所欲言。漢曰、臣愚願陛下愼無赦而已。復自起兵時爲督。上曰、賈督有折衝千里之威。嘗戰被傷。上驚曰、吾嘗戒其輕敵。果然。失吾名將。聞其婦有孕。生子邪、我女嫁之。生女邪、我子娶之。其撫羣臣每如此。惟馬援死之日、恩意頗不終焉。援嘗曰、大丈夫當以馬革裹屍。安能死兒女手。交趾反。援以伏波將軍討平之。武陵蠻反。援又請行。帝愍其老。援被甲上馬、據鞍顧盻、以示可用。上笑曰、矍鑠哉是翁。乃遣之。先是上壻梁松、嘗候援拜牀下。援自以父友不答。松不平。

援在交趾。嘗遣書戒其兄子、曰吾欲汝曹聞人過、如聞父母名。耳可聞、口不可言。好議論人長短、是非政法、不願子孫有此行也。龍伯高敦厚周愼、謙約節儉。吾愛之重之。願汝曹效之。杜季良豪俠好義、憂人之憂、樂人之樂。父喪致客、數郡畢至。吾愛之重之。不願汝曹效之也。效伯高不得、猶爲謹敕之士。所謂刻鵠不成、尙類騖也。效季良不得、陷爲天下輕薄子。所謂畫虎不成、反類狗也。季良者杜保。保仇人上書吿保、以援書爲證。保坐免官。松坐與保游、幾得罪。愈恨援。至是援軍至壺頭。不利、卒軍中。松構陷之。收新息侯印綬。援前在交趾。常餌薏苡、以輕身勝瘴氣。軍還載之一車。後有追譖之者。以爲明珠文犀。上益怒。得朱勃上書訟其冤、乃稍解。上於贓罪無所貸。大司徒歐陽歙嘗犯贓。歙所授尙書弟子千餘人、守闕求哀。竟不免、死於獄。所用羣臣、如宋弘等、皆重厚正直。上姉湖陽公主、嘗寡居。意在弘。弘入見。主坐屛後。上曰、諺言、富易交、貴易妻。人情乎。弘曰、貧賤之交不可忘。糟糠之妻不下堂。上顧主曰、事不諧矣。

主有蒼頭。殺人匿主家。吏不能得。洛陽令董宣、候主出行、奴驂乘、叱下車、挌殺之。主入訴。上大怒、召宣欲捶殺之。宣曰、縱奴殺人、何以治天下。臣不須捶、請自殺。卽以頭叩楹、流血被面。上令小黃門持之、使叩頭謝主。宣兩手據地、終不肯。上敕、强項令出。賜錢三十萬。當時州牧・郡守・縣令、皆良吏。郭伋守潁川。近帝城。上勞之曰、河潤九里、京師蒙福。杜詩守南陽。郡人爲之語曰、前有召父、後有杜母。張堪守漁陽。人爲之語曰、桑無附枝、麥穗兩岐。張堪爲政、樂不可支。劉昆爲令江陵。有火、叩頭向之、反風滅火。後守弘農。虎北渡河。上問、行何德政而至是。昆曰、偶然耳。上曰、長者之言也。命書之策。

尤重高節。徵處士周黨。至不屈、伏而不謁。或奏詆之。上曰、自古明王聖主、必有不賓之士。賜帛罷之。處士嚴光、與上嘗同游學。物色得之齊國。披羊裘釣澤中。徵至。亦不屈。上與光同臥。以足加帝腹。明日太史奏、客星犯御座甚急。上曰、朕與故人嚴子陵共臥耳。拜諫議大夫、不肯受。去畊釣、隱富春山中終。漢世多淸節士自此始。方天下未平、上已有志文治。首起太學、稽式古典、修明禮樂。晚歲起明堂・靈臺・辟雍。粲然文物可述。每旦視朝、日昃乃罷。引公卿郞將、講論經理、夜分乃寐。皇太子乘閒諫曰、陛下有禹湯之明、而失黃老養性之道。上曰、我自樂此。不爲疲也。在位三十三年、身致太平。改元者二、曰建武・中元。壽六十二。太子立。是爲顯宗明皇帝。

孝明皇帝

〔孝明皇帝〕初名陽、母陰氏。光武微時、嘗曰、仕宦當作執金吾。娶妻當得陰麗華。後竟得之。生陽。幼穎悟。光武詔州郡檢覈墾田戶口。諸郡各遣人奏事。見陳畱吏牘、上有書。視之云、潁川・弘農可問。河南・南陽不可問。光武詰吏由。祇言於街上得之。光武怒。陽年十二、在幄後。曰、吏受郡敕、欲以墾田相方耳。河南帝城、多近臣。南陽帝鄕、多近親。田宅踰制。不可爲準、以詰吏。首服。光武大奇之。郭皇后廢、陰貴人立爲后。陽爲皇太子、改名莊。至是卽位。

○永平二年、臨辟雍、行養老禮。以李躬爲三老、桓榮爲五更。三老東面、五更南面。上親袒割牲、執醬而饋、執爵而酳。禮畢、引榮及弟子升堂。諸儒執經問難。冠帶搢紳之人、圜橋門、而觀聽者、億萬計。○三年、圖畫中興功臣、二十八將於南宮雲臺、應二十八宿。鄧禹爲首、次馬成・吳漢・王梁・賈復・陳俊・耿弇・杜茂・寇恂・傅俊・岑彭・堅鐔・馮異・王霸・朱祐・任光・祭遵・李忠・景丹・萬脩・蓋延・邳肜・銚期・劉植・耿純・臧宮・馬武・劉隆。惟馬援以皇后之父不與焉。○十一年、東平王蒼來朝。蒼自上卽位初、爲驃騎將軍、五年而歸國。至是入朝。上問處家何以爲樂。蒼曰、爲善最樂。

○十七年、復置西域都護戊己校尉。初耿秉請伐匈奴。謂、宜如武帝通西域、斷匈奴右臂。上從之、以秉與竇固爲都尉、屯涼州。固使假司馬班超使西域。超至鄯善。其王禮之甚備。匈奴使來。頓疎懈。超會吏士三十六人、曰、不入虎穴、不得虎子。奔虜營斬其使及從士三十餘級。鄯善一國震怖。超吿以威德、使勿復與虜通。超復使于寘。其王亦斬虜使以降。於是諸國皆遣子入侍。西域復通。至是、竇固等擊車師而還、以陳睦爲都護、及以耿恭爲戊校尉、關龕爲己校尉、分屯西域。

○十八年、北匈奴攻戊校尉耿恭。初上卽位之明年、南單于比死。弟莫立。上遣使授璽綬。北匈奴寇邊。南單于擊卻之。漢與北匈奴交使。南單于怨欲畔、密使人與交通。漢置度遼將軍於五原以防之。已而漢伐北匈奴。北匈奴亦寇邊。至是攻恭於金蒲城。恭以毒藥傅矢、語匈奴曰、漢家箭神、中者有異。虜視創皆沸。大驚。恭乘暴風雨擊之。殺傷甚衆。匈奴震怖曰、漢兵神、眞可畏也。乃解去。

○上崩。在位十八年、改元者一、曰永平。壽四十八。上性惼察、好以耳目隱發爲明。公卿大臣數被詆毀、近臣尙書以下、至見提曳。嘗怒郞藥崧、以杖撞之。崧走入床下。上怒甚。疾言曰、郞出郞出。崧曰、天子穆穆、諸侯皇皇。未聞人君自起撞郞。乃赦之。上遵奉建武制度無更變。后妃家不得封侯預政。館陶公主、爲子求郞。上曰、郞官上應列宿、出宰百里。苟非其人、民受其殃。不許。當時吏得其人、民樂其業。遠近畏服、戶口滋殖焉。太子立。是爲肅宗孝章皇帝。

孝章皇帝

〔孝章皇帝〕名烜、母賈氏、馬皇后養之。立爲太子。至是卽位。○西域攻沒都護。北匈奴圍己校尉、又圍耿恭。詔遣兵。罷都護及戊己校尉官。惟班超上疏請兵、欲遂平西域。上知功可成從之。○北匈奴五十八部來降。時北匈奴衰耗、黨衆離畔。南部攻其前、丁零寇其後、鮮卑擊其左、西域攻其右。不復自立。乃遠引而去。鮮卑擊斬北單于。故部衆有來降者。

○上崩。在位十三年、改元者三、曰建初・元和・章和。壽三十一。上繼明帝察察之後、知人厭苛切、事從寬厚、文之以禮樂。嘗議貢擧法。韋彪議曰、國以簡賢爲務。賢以孝行爲首。求忠臣、必於孝子之門。上然之。廬江毛義、以行義稱。張奉候之。府檄適至、以義守安陽令。義捧檄入、喜動顏色。奉心賤之。後義母死。徵辟皆不至。奉乃歎曰、往日之喜、爲親屈也。上下詔襃寵之。州郡得人。如廉范在蜀郡、弛禁以便民。民歌之曰、廉叔度來何暮。不禁火民安作。昔無襦今五袴。當時皆以平徭簡賦。忠恕長者爲政、終上之世、民賴其慶。太子立。是爲孝和皇帝。

孝和皇帝

〔孝和皇帝〕名肇、母梁氏。竇皇后子之。年十歲卽位。竇后臨朝。竇憲以外戚侍中。用事。有罪。求出擊北匈奴以自贖。后從之。大破匈奴、登燕然山、刻石勒功而還。入爲大將軍。四年、父子兄弟、竝爲卿校、充滿朝廷。有逆謀。上知之、遂與宦者鄭衆定議、勒兵收憲印綬、迫令自殺。以衆爲大長秋、常與議政。宦官用權自此始。○先是漢兵擊北單于。走死。漢立其弟。後叛。追斬滅之。鮮卑徙據北匈奴地、自此漸盛。

○徵班超還京師。卒。超起自書生、投筆有封侯萬里外之志。有相者。謂曰、生燕頷虎頭、飛而食肉、萬里侯相也。自假司馬入西域、章帝時、爲西域將兵長史。至上以超爲西域都護騎都尉、平定諸國。在西域三十年、以功封定遠侯。至是以年老乞歸。願生入玉門闕。上許之。任尙代爲都護、請敎。超曰、君性嚴急。水淸無大魚。宜蕩佚簡易。尙私謂人曰、我以、班君當有奇策。今所言平平耳。尙後果失邊和。如超言。○上在位十八年崩。改元者二、曰永元・元興。太子立。是爲孝殤皇帝。

孝殤皇帝

〔孝殤皇帝〕名隆、生百餘日卽位。改元延平。在位八閱月而崩。時皇太后鄧氏臨朝。與鄧隲定策立嗣。是爲孝安皇帝。

孝安皇帝

〔孝安皇帝〕名祜、淸河王慶之子、章帝孫也。未冠迎卽位。鄧后仍臨朝、鄧隲爲大將軍。時邊軍多事。鄧隲欲棄涼州幷力北邊。郞中虞詡以爲不可曰、關西出將、關東出相。烈士武夫、多出涼州。衆皆從詡議。隲惡詡欲陷之。會朝歌賊攻殺長吏、州郡不能禁。以詡爲朝歌長。故舊皆弔之。詡曰、不遇盤根錯節、無以別利器。及到官募壯士。攻刦者爲上、傷人偸盜者次之。收得百餘人、使入賊中、誘令刦掠、伏兵殺數百人。又潛遣貧人能縫者傭作賊衣、以綵線縫其裾、有出市里者、輒禽之。賊駭散、縣境皆平。太后知詡有將帥之略、以爲武都太守。

叛羌數千遮詡。詡停不進。宣言請兵須到乃發。羌聞之分鈔傍縣。詡因其散、日夜進道、令軍士各作兩竈、日增倍之。或曰、孫臏減竈、而君增之。兵法日行不過三十里、而今日且二百里何也。詡曰、虜衆多吾兵少。徐行易爲所及。速進則彼不測。虜見吾竈日增、謂郡兵來迎。衆多行速、必憚追我。孫臏見弱、吾今示强。勢不同也。旣到。郡兵三千、而羌萬餘。攻圍赤亭數十日。詡命强弩勿發、潛發小弩。羌謂力弱不能至、幷兵急攻。於是使二十强弩共射。一人發無不中。羌大驚。詡因出城奮擊。明日悉陳其兵、令從東郭門出、北郭門入、貿易衣服囘轉數周。羌不知其數。相恐動。詡潛於淺水設伏、候其走路。羌果大奔。因掩擊大破之。賊由是敗散。○太后崩。鄧隲罷自殺。

○汝南太守王龔、好才愛士。以袁閬爲功曹、引進黃憲・陳蕃等。憲父爲牛醫。憲年十四、潁川荀淑遇於逆旅。竦然異之曰、子吾之師表也。見閬曰、子國有顏子。閬曰、見吾叔度邪。戴良才高。每見憲歸、惘然若自失。其母曰、汝復從牛醫兒來邪。陳蕃等相謂曰、時月之閒、不見黃生、鄙吝之萌、復存乎心矣。太原郭泰、過閬不宿。從憲累日。曰、奉高之器、譬之氿濫。雖淸而易挹。叔度汪汪、若千頃陂。澄之不淸、撓之不濁、不可量也。憲初擧孝廉、又辟公府。人勸其仕。暫到京師、卽還。年四十八而終。

○太尉楊震自殺。震關西人。時人稱之曰、關西孔子楊伯起。敎授生徒。堂下得三鱣。都講以爲、有三公之象。取以進曰、先生自此升矣。後嘗爲郡守。屬邑令、有懷金遺之者。曰、暮夜無知者。震曰、天知。地知。子知。我知。何謂無知。令慚而退。及爲三公、時宦者及上乳母王聖用事。皆有請託。震不從。又數以近習爲言、共構之。策收印綬。遂死。葬之日、名士皆來會。有大鳥、高丈餘、至墓前俯仰、流涕而去。

○上少號聰明。旣卽位多失德。在位十九年崩。改元者五、曰永初・元初・永寧・建光・延光。太子先爲近習所譖、坐廢爲濟陰王。閻皇后臨朝、與閻顯迎章帝孫北鄕侯懿嗣位。宦者孫程等、誅顯遷閻后、迎立濟陰王。是爲孝順皇帝。

孝順皇帝

〔孝順皇帝〕名保、爲孫程等所立。宦官以功封侯者十九人。○尙書令左雄、奏令郡國擧孝廉。限年四十以上、諸生通章句、文吏能牋奏、乃得應選。其有茂材異等、若顏淵・子奇、不拘年齒。雄公直精明、能審覈眞僞、決志行之。有擧少年至者。雄詰之曰、顏囘聞一知十。孝廉聞一知幾邪。頃之中外坐謬擧、黜免者十餘人。惟汝南陳蕃・潁川李膺・下邳陳球等、三十餘人、得拜郞中。

○以皇后父梁商爲大將軍。商死。以其子冀爲大將軍、不疑爲河南尹。遣使者八人、分行州郡。張綱獨埋其車輪於洛陽都亭曰、豺狼當道。安問狐狸。劾奏冀・不疑無君之心十五事。上知綱言直、而不能用。冀欲中傷之。廣陵賊張嬰、寇亂揚徐閒十餘年。乃以綱爲廣陵太守。綱單車徑詣嬰壘門、請與相見譬曉之。嬰等萬餘人降。綱入壘宴、散遣任所之。南州晏然。在郡卒。嬰等爲之制服行喪。時二千石長吏、有能政者。冀州刺史蘇章、有故人爲淸河太守。章行部。爲設酒甚歡。守喜曰、人皆有一天、我獨有二天。章曰、今日蘇孺文、與故人飮者私恩也。明日冀州刺史案事者公法也。遂擧正其姦贓之罪。○上在位二十年崩。改元者五、曰永建・陽嘉・永和・漢安・建康。太子立。是爲孝沖皇帝。

孝沖皇帝

〔孝沖皇帝〕名炳、年二歲卽位。三閱月而崩。改元者一、曰永嘉。梁太后迎立渤海孝王之子。是爲孝質皇帝。

孝質皇帝

〔孝質皇帝〕名纘、章帝曾孫也。年八歲卽位。少而聰慧。嘗因朝會、目梁冀曰、此跋扈將軍也。冀深惡之、使左右於餅中進毒。遂崩。在位一年有半。改元者一、曰本初。冀迎立蠡吾侯。是爲孝桓皇帝。

孝桓皇帝

〔孝桓皇帝〕名志、章帝曾孫也。年十五卽位。梁冀以定策功益封。又封其子弟皆侯。李固・杜喬欲立淸河王蒜。至是蒜貶爲侯自殺。固・喬下獄死。○前朗陵侯相潁川荀淑、少博學有高行。李固・李膺等、皆師宗之。相朗陵。治稱神君。子八人。時人稱爲八龍。其六曰爽。字慈明。人言、荀氏八龍、慈明無雙。縣令命其里、曰高陽里。爽嘗謁李膺。因爲之御。旣還喜曰、今日乃得御李君矣。同郡陳寔與淑齊名。嘗詣淑。長子紀字元方、御車、次子諶字季方、驂乘、孫羣字長文、尙幼。抱車中、至淑家。八龍更迭侍左右。淑孫彧字文若、尙幼。抱置膝上。太史奏、德星見。五百里內有賢人聚。寔嘗爲大丘長、修德淸淨。吏民追思之。紀・諶之子、問其父優劣於其祖。寔曰、元方難爲兄、季方難爲弟。

○詔擧獨行之士。涿郡崔寔至公車。不對策、退而著政論。略曰、聖人能與世推移、俗士苦不知變。以爲、結繩之約、可復治亂秦之緖、干羽之舞、可以解平城之圍。夫刑罰者、治亂之藥石也。德敎者、興平之粱肉也。以德敎除殘、是以粱肉治疾也。以刑罰治平、是以藥石供養也。自數世以來、政多恩貸。馭委其轡、馬駘其銜、四牡橫犇、皇路險傾。方將拑勒鞬輈、以救之。豈暇鳴和鑾淸節奏哉。昔文帝雖除肉刑、當斬右趾棄市、笞者往往至死。是文帝以嚴致平、非以寬致平也。仲長統見其書曰、凡爲人主、宜寫一通置之坐側。

○朱穆爲冀州刺史。令長望風、解印去者數十人。及到奏劾貪汚。有宦者歸葬父用玉匣。穆案驗、剖其棺出之。上聞大怒、徵穆詣廷尉。太學生劉陶等數千人、上書訟穆。謂中官竊持國柄、手握王爵、口銜天憲。穆獨亢然不顧。竭心懷憂、爲上深計。臣願代穆罪。上赦之。陶又上疏、乞以穆及李膺輔王室。書奏不省。○梁冀凶恣日積。以外戚用事者二十年。威行內外、天子拱手而已。上與宦者單超等謀、勒兵收冀印綬。冀自殺。梁氏無少長皆棄市。超等五人皆侯。自冀誅、天下想望異政。黃璚首爲太尉。

○陳蕃薦處士徐穉・姜肱等。穉字孺子、豫章人。陳蕃爲守時、特設一榻以待穉。去則縣之。穉不應諸公之辟。然聞其死、輒負笈赴弔。豫炙一雞、以酒漬綿、暴乾裹之、到冢隧外、以水漬綿、白茆藉飯、以雞置前。祭畢畱謁、不見喪主而行。肱彭城人、與二弟仲海・季江俱孝友。常共被。嘗遇盜。兄弟爭死。盜兩釋之。穉・肱被徵。皆不至。黃璚卒。四方名士、會葬者七千人。穉至。進爵哀哭、置生芻墓前而去。諸名士曰、此必南州高士徐孺子也。使陳畱茆容追之。問國事。不答。太原郭泰曰、孺子不答國事、是其愚不可及也。泰初游洛陽。李膺與爲友。膺嘗歸鄕里。送車數千兩。膺惟與泰同舟而濟。衆賓望之者、如神仙焉。

容年四十餘、畊於野。遇雨避樹下。衆皆箕踞。容獨危坐愈恭。泰見而異之、遂勸令學。鉅鹿孟敏、荷甑墮地。不顧而去。泰見問之。曰、甑已破矣。視之何益。泰亦勸令學。自餘因泰奬進成名者甚衆。泰擧有道不就。曰吾夜觀乾象、晝察人事。天之所廢、不可支也。陳畱仇香名覽、年四十、爲蒲亭長。民有陳元。母吿元不孝。香親到其家、爲陳人倫。感悟、卒爲孝子。考城令王奐、署香爲主簿。謂曰、陳元不罰而化之。得無少鷹鸇之志邪。香曰、以爲鷹鸇不若鸞鳳。奐曰、枳棘非鸞鳳所栖。百里非大賢之路。乃資香入太學。常自守。泰就房見之。起拜床下曰、君泰之師也。不應徵辟而卒。

○自黃璚以來、三公如楊秉・劉寵、皆人望。寵嘗守會稽。郡大治。被徵。有五六老叟。自山谷閒出、人賷百錢送之曰、明府下車以來、狗不夜吠。民不見吏。今聞、當見棄去。故自扶奉送。寵曰、吾政何能及公言邪。勤苦父老。爲人選一大錢受之。後入爲司空。秉立朝正直。爲河南尹。時嘗以忤宦官得罪。後爲太尉、以卒。陳蕃繼秉爲太尉。數言李膺、以爲司隸校尉。宦官畏之。皆鞠躬屛氣、不敢出宮省。時朝廷綱紀頽弛。膺獨持風裁、以聲名自尙。士有被其容接者、名爲登龍門云。

○以劉寬爲尙書令。寬嘗歷典三郡、多仁恕。吏民有過、以蒲鞭罰之。○初上爲侯時、受學於甘陵周福。及卽位、擢爲尙書。時同郡房植有名。鄕人謠曰、天下規矩房伯武、因師獲印周仲進。二家賓客、互相譏揣成隙。由是有甘陵南北部。黨人之議始此。汝南太守宗資、以范滂爲功曹、南陽太守成瑨、以岑晊爲功曹。皆襃善糾違。滂尤剛勁、疾惡如讐。二郡謠曰、汝南太守范孟博。南陽宗資主畫諾。南陽太守岑公孝。弘農成瑨但坐嘯。太學諸生三萬餘人、郭泰・賈彪爲之冠。與陳蕃・李膺更相推重。學中語曰、天下模楷李元禮、不畏强禦陳仲擧。於是中外承風、競以臧否相尙。

會成瑨與太原守劉瓆、於赦後案殺宦官之黨。徵下獄、將棄市。山陽守翟超、以張儉爲督郵、破宦官踰制冢宅。東海相黃浮、亦收宦官家屬犯法者殺之。宦官訴冤。皆得罪。蕃屢爭之、上不聽。宦官敎人上書吿李膺。養太學遊士、共爲部黨、誹訕朝廷、疑亂風俗。上震怒、下郡國逮捕黨人。案經三府、蕃卻不肯署。上愈怒、下膺等北寺獄。辭連杜密・陳寔・范滂等二百餘人。使者追捕四出。蕃又極諫。上策免之。朝廷震慄。莫敢復爲黨人言者。賈彪曰、吾不西行、大難不解。乃入洛陽、說皇后父竇武、上疏解之。膺等獄辭、又多引宦官子弟。宦官乃懼、白上赦黨人二百餘人、皆歸田里、書名三府、禁錮終身。上在位二十一年、改元者七、曰建和・和平・元嘉・永興・永壽・延熹・永康。崩。竇皇后迎立解瀆亭侯。是爲孝靈皇帝。

孝靈皇帝

〔孝靈皇帝〕名宏、章帝玄孫也。年十二卽位。竇太后臨朝。竇武爲大將軍、陳蕃爲太傅。徵天下名賢。李膺・杜密等、皆列于朝。天下想望太平。蕃・武共議、以宦官操弄國柄、濁亂海內、奏誅曹節・王甫等。謀泄。宦者夜召所親、歃血共盟、請帝御前殿、作詔板、拜王甫黃門令、使其黨持節收武等、誣以大逆。先執陳蕃殺之。武自殺。梟首都亭。遷太后於南宮。

李膺初雖廢錮、士大夫皆高其道、而汚穢朝廷、更相標榜。爲稱號、以竇武・陳蕃・劉淑、爲三君。言一世之所宗也。李膺・荀昱・杜密・王暢・劉祐・魏朗・趙典・朱㝢爲八俊。言人英也。郭泰・范滂・尹勳・巴肅・宗慈・夏馥・蔡衍・羊陟爲八顧。言能以德行引人也。張儉・翟超・岑晊・菀康・劉表・陳翔・孔昱・檀敷爲八及。言能導人追宗也。度尙・張邈・王孝・劉儒・胡母班・秦周・蕃嚮・王章爲八廚。言能以利救人也。及陳蕃・竇武用事、復擧拔膺等。陳竇死、膺等復廢錮。

曹節諷有司、奏諸鉤黨。膺詣詔獄考死。滂就捕。母與訣曰、汝今得與李・杜齊名。死亦何憾。滂跪受敎、再拜而辭。顧其子曰、使汝爲惡、惡不可爲。使汝爲善、我不爲惡。聞者爲之流涕。黨人死者百人、其死徙廢錮者、又六七百人。郭泰私痛曰、詩云、人之云亡、邦國殄瘁。漢室滅矣。但未知瞻烏爰止、于誰之屋耳。泰雖好臧否、而不爲危言覈論。故處濁世、而禍不及焉。

○詔諸儒正五經文字。命蔡邕爲古文・篆・隸三體、書之刻石、立太學門外。○上好文學、引諸生能文賦者、竝待制鴻都門下。置立太學。諸生皆斗筲小人、君子恥之。○開西邸賣官。各有賈。崔烈以五百萬得司徒。問其子以外議何如。子曰、人嫌其銅臭耳。○鉅鹿張角、以妖術敎授。號太平道。符水療病。遣弟子遊四方、轉相誑誘。十餘年閒徒衆數十萬。置三十六方。大方萬餘、小方六七千、各立渠帥。一時俱起、皆著黃巾、所在燔刦。旬月之閒、天下響應。遣皇甫嵩等討黃巾。

嵩與沛國曹操、合軍破賊。操父嵩、爲宦者曹騰養子。或云、夏侯氏子也。操少機警、有權數。任俠放蕩、不治行業。汝南許劭、與從兄靖有高名。共覈論鄕黨人物。每月輒更其題品。故汝南俗有月旦評。操往問劭曰、我何如人。劭不答。刦之。乃曰、子治世之能臣、亂世之姦雄。操喜而去。至是以討賊起。○皇甫嵩討張角。角死。嵩與其弟戰。破斬之。

○上崩。在位二十二年。改元者四、曰建寧・熹平・光和・中平。子辯立。何太后臨朝。后兄大將軍何進、錄尙書事。袁紹勸進誅宦官。太后未肯。紹等畫策、召四方猛將、引兵向京、以脅太后、遂召將軍董卓之兵。卓未至。進爲宦官所殺。紹勒兵捕諸宦官、無少長皆殺之。凡二千餘人。有無鬚而誤死者。卓至問亂由。辯年十四、語不可了。陳畱王答無遺。卓欲廢立。紹不可。卓怒。紹出奔。卓遂廢辯。陳畱王立。是爲孝獻皇帝。

孝獻皇帝

〔孝獻皇帝〕名協、九歲爲董卓所立。關東州郡、起兵討卓、推袁紹爲盟主。卓燒洛陽宮廟、遷都長安。長沙太守富春孫堅、起兵討卓。至南陽。衆數萬、與袁術合兵。術與紹同祖。皆故大尉袁安之玄孫也。袁氏四世五公、富貴異於佗公族。紹壯健有威容、愛士。士輻湊。術亦俠氣。至是皆起。堅擊敗卓兵。術遣堅圖荊州。爲劉表將黃祖步兵所射死。

○司徒王允等、密謀誅卓。中郞將呂布、膂力過人。卓信愛之。嘗小失卓意。卓手戟擲布。布避得免。允結布爲內應。卓入朝、伏勇士於北掖門刺之。卓墮車大呼呂布。布曰、有詔討賊臣。應聲持矛、刺卓趣斬之。先是、卓築塢于郿積穀爲三十年儲。金銀綺錦奇玩、積如丘山。自云、事成據天下。不成守此以老。至是暴屍於市。卓素肥。吏爲大炷、置臍中然之。光達曙者數日。卓黨擧兵犯闕、殺王允。呂布走。

○涿郡劉備、字玄德、其先出於景帝。中山靖王勝之後也。有大志。少語言、喜怒不形於色。河東關羽、涿郡張飛、與備相善。備起。二人從之。○孫堅之子策、與弟權畱富春。遷于舒。堅死、策年十七。往見袁術。得其父餘兵。策十餘歲時、已交結知名。舒人周瑜、與策同年。亦英達夙成。至是從策起。策東渡江轉鬭、所向無敢當其鋒者。百姓聞孫郞至、皆失魂魄。所至一無所犯。民皆大悅。

○初曹操自討卓時、戰于滎陽、還屯河內。尋領東郡太守、治東武陽。已而入兗州據之。自領刺史。遣使上書、以爲兗州牧。上還洛陽、操入朝、遷上於許。○操擊殺呂布。初布自關中出奔袁術。又歸袁紹。已而又去。爲操所攻、走歸劉備。尋又襲備。據下邳。備走歸操。操遣備屯沛。布使陳登見操、求爲徐州牧。不得。登還謂布曰、登見曹公言、養將軍如養虎。當飽其肉。不飽則噬人。公曰、不然。譬如養鷹。饑則附人、飽則颺去。布復攻備。備走復歸操。操擊布至下邳。布屢戰皆敗。困迫降。操縛之曰、縛虎不得不急。卒縊殺之。備從操還許。

○袁術初據南陽。已而據壽春。以讖言代漢者當塗高、自云、名字應之。遂稱帝。淫侈甚。旣而資實空虛。不能自立。欲奔袁紹。操遣劉備邀之。術走還、歐血死。○孫策旣定江東、欲襲許。未發。故所殺吳郡守許貢之奴、因其出獵、伏而射之。創甚。呼弟權、代領其衆曰、擧江東之衆、決機於兩陣之閒、與天下爭衡、卿不如我。任賢使能、各盡其心、以保江東、我不如卿。卒、年二十六。○袁紹據冀州。簡精兵十萬、騎一萬、欲攻許。沮授諫曰、曹操奉天子以令天下。今擧兵南向、於義則違。竊爲公懼之。紹不聽。操與紹相拒於官渡。襲破紹輜重。紹軍大潰。慚憤歐血死。

○車騎將軍董承、稱受密詔、與劉備誅曹操。操一日從容謂備曰、今天下英雄、唯使君與操耳。備方食、失匕筯。値雷震詭曰、聖人云、迅雷風烈必變。良有以也。備旣被遣邀袁術。因之徐州、起兵討操。操擊之。備先奔冀州。領兵至汝南。自汝南奔荊州、歸劉表。嘗於表坐、起至厠。還慨然流涕。表怪問之。備曰、常時身不離鞍、髀肉皆消。今不復騎。髀裏肉生。日月如流、老將至、功業不建。是以悲耳。

瑯琊諸葛亮、寓居襄陽隆中。每自比管仲樂毅。備訪士於司馬徽。徽曰、識時務者在俊傑。此閒自有伏龍・鳳雛。諸葛孔明・龐士元也。徐庶亦謂備曰、諸葛孔明臥龍也。備三往乃得見亮、問策。亮曰、操擁百萬之衆、挾天子令諸侯。此誠不可與爭鋒。孫權據有江東、國險而民附。可與爲援、而不可圖。荊州用武之國、益州險塞、沃野千里。天府之土。若跨有荊益、保其巖阻、天下有變、荊州之軍向宛・洛、益州之衆出秦川、孰不簞食壺漿、以迎將軍乎。備曰、善。與亮情好日密。曰、孤之有孔明、猶魚之有水也。士元名統、龐德公從子也。德公素有重名。亮每至其家、獨拜床下。

○曹操擊劉表。表卒。子琮擧荊州降操。劉備奔江陵。操追之。備走夏口。操進軍江陵、遂東下。亮謂備曰、請求救於孫將軍。亮見權說之。權大悅。操遺權書曰、今治水軍八十萬衆、與將軍會獵於吳。權以示羣下。莫不失色。張昭請迎之。魯肅以爲不可、勸權召周瑜。瑜至。曰、請得數萬精兵、進往夏口、保爲將軍破之。權拔刀斫前奏案曰、諸將吏敢言迎操者、與此案同。遂以瑜督三萬人、與備幷力逆操、進遇於赤壁。

瑜部將黃蓋曰、操軍方連船艦、首尾相接、可燒而走也。乃取蒙衝・鬭艦十艘、載燥荻枯柴、灌油其中、裹帷幔、上建旌旗、豫備走舸、繫於其尾。先以書遺操、詐爲欲降。時東南風急。蓋以十艘最著前、中江擧帆、餘船以次俱進。操軍皆指言蓋降。去二里餘、同時發火。火烈風猛、船往如箭。燒盡北船、烟焰漲天。人馬溺燒、死者甚衆。瑜等率輕銳、靁鼓大進。北軍大壞、操走還。後屢加兵於權、不得志。操歎息曰、生子當如孫仲謀。向者劉景升兒子、豚犬耳。

○劉備徇荊州・江南諸郡。周瑜上疏於權曰、備有梟雄之姿。而有關羽・張飛、熊虎之將。聚此三人在疆埸。恐蛟龍得雲雨、終非池中物也。宜徙備置吳。權不從。瑜方議圖北方。會病卒。魯肅代領其兵。肅勸權以荊州借劉備。權從之。權將呂蒙、初不學。權勸蒙讀書。魯肅後與蒙論議。大驚曰、卿非復吳下阿蒙。蒙曰、士別三日、卽當刮目相待。

○劉備初用龐統、爲耒陽令。不治、魯肅遺備書曰、士元非百里才。使爲治中別駕、乃得展其驥足耳。備用之。勸取益州。備畱關羽守荊州、引兵泝流、自巴入蜀、襲劉璋、入成都。備旣得益州。孫權使人從備求荊州。備不肯還。遂爭之。已而分荊州。備自蜀取漢中、自立爲漢中王。漢中將關羽、自江陵出、攻樊城取襄陽。自許以南、往往遙應羽。威震華夏。曹操至議徙許都以避其鋒。司馬懿曰、備權外親內疎。關羽得志、權必不願也。可遣人勸權躡其後。許割江南以封權。操從之。時魯肅已死、呂蒙代之。亦勸權圖羽。操師救樊。權將陸遜、又襲羽後。羽狼狽走還。權軍獲羽斬之。遂定荊州。

○初曹操自兗州牧、入爲丞相。領冀州牧、封魏公。作銅雀臺於鄴。已而進爵爲王、用天子車服、出入警蹕。以子丕爲王太子。操卒。丕立。自爲丞相・冀州牧。魏羣臣言、魏當代漢。丕遂迫帝禪位、以帝爲山陽公。帝在位改元者三、曰初平・興平・建安。元年至二十五年、則皆曹操爲政時也。共三十一年。禪位又十四年而卒。漢自高祖元年爲王、五年爲帝、至是二十四世、四百二十六年。

三國

漢　附魏・吳二僭國

按曾氏云、天下非一統者、本可各自一國編集。又恐初學讀者、迷其時代之先後。今但以一國源流相接者爲提頭、而附同時之國於其閒。而曾氏仍陳壽之舊、以魏稱帝、而附漢・吳。剡旣遵朱子綱目義例、而改正少微通鑑矣。今復正此書、以漢接統云。

昭烈皇帝

〔昭烈皇帝〕諱備、字玄德。漢景帝子中山靖王勝之後。有大志。少言語、喜怒不形。身長七尺五寸。垂手下膝、顧自見其耳。○蜀中傳言、曹丕篡立、帝已遇害。於是漢中王、發喪制服。諡曰孝愍皇帝。夏四月、卽帝位於武擔之南、大赦、改元章武。○以諸葛亮爲丞相、許靖爲司徒。○立宗廟、祫祭高皇帝以下。○立夫人吳氏爲皇后、子禪爲皇太子。

○魏主丕、姓曹氏、沛國譙人也。父操爲魏王、丕嗣位。首立九品官人之法。州郡皆置九品中正、區別人物、第其高下。丕旣篡漢、自立爲帝。追尊操爲太祖武皇帝、改元黃初。○帝恥關羽之沒、自將伐孫權。權求和不許。權遣使於魏。魏封權爲吳王。魏主問吳使趙咨曰、吳王頗知學乎。咨曰、吳王任賢使能、志存經略。雖有餘閑博覽書史、不效書生尋章摘句。魏主曰、吳難魏乎。咨曰、帶甲百萬、江・漢爲池。何難之有。曰、吳如大夫者幾人。咨曰、聰明特達者、八九十人。如臣之比、車載斗量不可勝數。

○帝自巫峽至夷陵、立數十屯、與吳軍相拒累月。吳將陸遜連破其四十餘營。帝夜遁。○魏主責吳侍子。不至。怒伐之。吳王改元黃武、臨江拒守。○三年夏四月、帝崩。在位三年。改元者一、曰章武。諡曰昭烈皇帝。太子禪卽位。封亮爲武鄕侯。太子旣立。是爲後皇帝。

後皇帝

〔後皇帝〕名禪、字公嗣、昭烈皇帝子也。年十七卽位。改元建興。丞相諸葛亮受遺詔輔政。昭烈臨終謂亮曰、君才十倍曹丕。必能安國家、終定大事。嗣子可輔輔之。如其不可、君可自取。亮涕泣曰、臣敢不竭股肱之力、效忠貞之節、繼之以死。亮乃約官職、修法制、下敎曰、夫參署者、集衆思廣忠益也。若遠小嫌、難相違覆、曠闕損矣。亮乃遣鄧芝、使吳修好。芝見吳王曰、蜀有重險之固。吳有三江之阻。共爲脣齒、進可兼幷天下、退可鼎足而立。吳遂絕魏、專與漢和。

○魏主以舟師擊吳。吳列艦于江。江水盛長。魏主臨望歎曰、我雖有武夫千羣、無所施也。於是還師。○南夷畔漢。丞相亮往平之。有孟獲者。素爲夷漢所服。亮生致獲、使觀營陣、縱使更戰。七縱七禽、猶遣獲。獲不去曰、公天威也。南人不復反矣。○魏主又以舟師臨吳。見波濤洶湧、歎曰、嗟乎、固天所以限南北也。○魏主丕殂。僭位七年。改元者一、曰黃初。諡曰文皇帝。子叡立。是爲明帝。叡母被誅。丕嘗與叡出獵、見子母鹿。旣射其母、使叡射其子。叡泣曰、陛下已殺其母。臣不忍殺其子。丕惻然。及是爲嗣。卽位。○處士管寧、字幼安。自東漢末、避地遼東三十七年。魏徵之。乃浮海西歸。拜官不受。

○漢丞相亮、率諸軍北伐魏。臨發上疏曰、今天下三分、益州疲弊。此危急存亡之秋也。宜開張聖聽、不宜塞忠諫之路。宮中・府中、俱爲一體。陟罰臧否、不宜異同。若有作姦犯科及忠善者、宜付有司論其刑賞、以昭平明之治。親賢臣遠小人、此先漢所以興隆也。親小人遠賢臣、此後漢所以傾頽也。臣本布衣、躬畊南陽、苟全性命於亂世、不求聞達於諸侯。先帝不以臣卑鄙、猥自枉屈、三顧臣於草盧之中、諮臣以當世之事。由是感激、許先帝以驅馳。先帝知臣謹愼、臨崩、寄以大事。受命以來、夙夜憂懼、恐付託不效、以傷先帝之明。故五月渡瀘、深入不毛。今南方已定、兵甲已足。當奬率三軍、北定中原。興復漢室、還于舊都、此臣所以報先帝、而忠陛下之職分也。遂屯漢中。

○明年、率大軍攻祁山。戎陣整齊、號令明肅。始魏以昭烈旣崩、數歲寂然無聞、略無所備。猝聞亮出、朝野恐懼。於是天水安定等郡、皆應亮、關中響震。魏主如長安、遣張郃拒之。亮使馬謖督諸軍戰于街亭。謖違亮節度。郃大破之。亮乃還漢中。已而復言於漢帝曰、漢賊不兩立、王業不偏安。臣鞠躬盡力、死而後已。至於成敗利鈍、非臣所能逆覩也。引兵出散關、圍陳倉。不克。

○吳王孫權、自稱皇帝於武昌、追尊父堅、爲武烈皇帝、兄策爲長沙桓王。已而遷都建業。○蜀漢丞相亮、又伐魏圍祁山。魏遣司馬懿督諸軍拒亮。懿不肯戰。賈詡等曰、公畏蜀如虎。奈天下笑何。懿乃使張郃向亮。亮逆戰。魏兵大敗。亮以糧盡退軍。郃追之、與亮戰、中伏弩而死。亮還勸農講武、作木牛流馬、治邸閣、息民休士、三年而後用之。悉衆十萬、又由斜谷口伐魏、進軍渭南。魏大將軍司馬懿引兵拒守。

亮以前者數出、皆運糧不繼、使己志不伸、乃分兵屯田。耕者雜於渭濱居民之閒、而百姓安堵、軍無私焉。亮數挑懿戰、懿不出。乃遺以巾幗婦人之服。亮使者至懿軍、懿問其寢食及事煩簡、而不及戎事。使者曰、諸葛公夙興夜寐、罰二十以上皆親覽。所噉食不至數升。懿吿人曰、食少事煩、其能久乎。亮病篤。有大星、赤而芒。墜亮營中。未幾亮卒。長史楊儀、整軍還。百姓奔吿懿。懿追之。姜維令儀反旗鳴鼓、若將向懿。懿不敢逼。百姓爲之諺曰、死諸葛、走生仲達。懿笑曰、吾能料生、不能料死。亮嘗推演兵法、作八陣圖。至是懿案行其營壘、歎曰、天下奇材也。

亮爲政無私。馬謖素爲亮所知、及敗軍流涕斬之、而卹其後。李平・廖立、皆爲亮所廢。及聞亮之喪、皆歎息流涕、卒至發病死。史稱、亮開誠心布公道。刑政雖峻而無怨者。眞識治之良材。而謂其材長於治國、將略非所長、則非也。初丞相亮、嘗表於帝曰、臣成都有桑八百株、薄田十五頃。 子弟衣食自有餘。不別治生以長尺寸。臣死之日、不使內有餘帛、外有贏材、以負陛下。至是卒如其言。諡忠武。

○魏主性好土功。先是旣治許昌宮。後又作洛陽宮、徙長安鐘𥳁・槖駝・銅人・承露盤於洛陽。盤折聲聞數十里。銅人重不可致。乃大發銅、鑄銅人二、列坐於司馬門外、號曰翁仲。起土山於芳林園、植雜木善草、捕禽獸致其中。諫者皆不納。○魏主有疾。召司馬懿入朝、以曹爽爲大將軍。魏主叡殂。僭位十四年、改元者三、曰太和・靑龍・景初。子芳立。是爲廢帝邵陵厲公。芳八歲卽位。司馬懿・曹爽、受遺詔輔政。懿爲太傅。

○漢自丞相亮旣亡、蔣琬爲政。楊敏毀琬曰、作事憒憒、不及前人。或請推治敏。琬曰、吾實不如前人、無可推。琬卒。費禕・董允爲政。公亮盡忠。允卒。姜維與費禕竝爲政。○魏曹爽驕奢無度。司馬懿殺之。懿爲魏丞相、加九錫不受。爽之黨夏侯霸奔蜀。姜維問之曰、懿得政。復有征伐志否。霸曰、彼營立家門、未遑外事。有鍾士季者。雖少若管朝政、吳蜀之憂也。○魏司馬懿卒。以其子師、爲撫軍大將軍、錄尙書事。○吳主殂、諡曰大皇帝、子亮立。○漢費禕、汎愛不疑。降人刺殺之。姜維用事、數出兵攻魏。

○魏李豐、數爲魏主所召。司馬師知其議己殺之。魏主不平。左右勸誅師。魏主不敢發。師廢魏主。僭位十六年。改元者二、曰、正始・嘉平。師迎立高貴鄕公。是爲廢帝。名髦。文帝之孫、明帝之姪。年十四卽位。○揚州都督毋丘儉・刺史文欽、起兵討司馬師。師擊敗之。師卒。弟昭爲大將軍、錄尙書事。已而爲大都督、假黃鉞。揚州都督諸葛誕、起兵討昭。昭攻殺之。昭爲相國、封晉公。加九錫不受。

○吳主亮親政。數出中書、視太帝時舊事。嘗食生梅索蜜。蜜中有鼠矢。召藏吏問曰、黃門從爾求蜜邪。吏曰、向求不敢與。黃門不服。令破鼠矢。矢中燥。因大笑曰、若矢先在蜜中、中外俱濕。今外濕內燥。必黃門所爲也。詰之果服。左右驚慄。大將軍孫綝、以其多所難問、稱疾不朝。以兵圍宮、廢亮爲會稽王、迎立瑯琊王休。休立。以綝爲丞相。綝又無禮於新君。遂被誅。

○魏主髦見威權日去、不勝其忿。曰司馬昭之心、路人所知也。率殿中宿衞・蒼頭・官僮、鼓譟出、欲誅昭。昭之黨賈充、入與魏主戰、成濟抽戈刺魏主髦。殞于車下。追廢爲庶人。僭位七年、改元者二、曰正元・甘露。司馬昭迎立常道鄕公璜。是爲魏元皇帝。常道鄕公元皇帝、初名璜、燕王宇之子、操之孫也。年十五卽位。改名奐。

○漢姜維屢伐魏。司馬昭患之、遣鄧艾・鍾會、將兵入寇。會從斜谷・駱谷・子午谷、趨漢中、艾自狄道、趨甘松・沓中、以綴姜維。維聞會已入漢中、引兵從沓中還。艾追躡之大戰。維敗走、還守劍閣以拒會。艾進至陰平、行無人之地七百里、鑿山通道、造作橋閣。山高谷深。艾以氈自裹、推轉而下。將士皆攀木緣崖、魚貫而進。至江油。以書誘漢將諸葛瞻。瞻斬其使、列陣綿竹以待。敗績。漢將軍諸葛瞻死之。瞻子尙曰、父子荷國重恩。不早斬黃皓、使敗國殄民。用生何爲。策馬冒陳而死。

○漢人不意魏兵卒至、不爲城守。乃遣使奉璽綬、詣艾降。皇子北地王諶怒曰、若理窮力屈、禍敗將及、便當父子君臣、背城一戰、同死社稷、以見先帝可也。奈何降乎。帝不聽。諶哭於昭烈之廟、先殺妻子、而後自殺。艾至成都、帝出降。魏封爲安樂公。帝在位四十一年、改元者四、曰建興・延煕・景耀・炎興。右自高帝元年乙未、至後帝禪炎興癸未、凡二十六帝、通四百六十九年而漢亡。○吳主休殂。諡曰景皇帝。兄子烏程侯皓立。○魏司馬昭、先是已受九錫。已而進爵爲晉王。昭卒、子炎嗣。魏主奐僭位六年、改元二、曰景元・咸煕。炎迫魏主禪位、封爲陳畱王。後卒。晉人諡之曰元。○魏自曹丕、至是凡五世、四十六年而亡。○自漢亡後、又歷甲申、闕正統一年。

西晉

西晉世祖武皇帝

〔西晉世祖武皇帝〕姓司馬、名炎、河內人、昭之子、懿之孫也。昭爲晉王、議立世子。議者、以炎髮立委地、手埀過膝、非人臣之相、遂立。已而嗣爲王、卽帝位。追尊懿、爲宣皇帝、師爲景皇帝、昭爲文皇帝、大封宗室。晉有滅吳之志。以羊祜都督荊州事。吳以陸抗都督諸軍。祜與抗對境、使命常通。抗遺祜酒。祜飮之不疑。抗疾。祜與之成藥。抗卽服之曰、豈有酖人羊叔子哉。祜務修德政、以懷吳人、每交兵、刻日方戰、不掩襲。抗亦吿其邊戍、各保分界而已、毋求細利。時吳主皓、不修德政、而欲兼幷、使術士筮取天下。對曰、庚子歲、靑蓋當入洛陽。蓋謂銜璧之事。而皓不悟。用諸將謀、數侵盜晉邊。抗諫不聽。抗卒。

祜請伐吳。議者多不同。祜歎曰、天下不如意事、十常七八。惟杜預・張華贊其計。祜病。求入朝面陳。晉帝欲使祜臥護諸將。祜曰、取吳不必臣行。但平吳之後、當勞聖慮耳。祜卒。以杜預爲鎭南大將軍、督荊州軍事。吳主皓淫虐日甚。預表請速征之。表至。張華適與帝棊、卽推枰斂手贊其決。帝許之。山濤吿人曰、自非聖人、外寧必有內憂。釋吳爲外懼、豈非算乎。時濤爲吏部尙書。濤昔在魏晉之閒、與嵆康・阮籍・籍兄子咸・向秀・王戎・劉伶相友。號竹林七賢。皆崇尙老莊虛無之學、輕蔑禮法、縱酒昏酣、遺落世事。士大夫皆慕效之、謂之放達。惟濤仍畱意世事、至是典選、甄拔人物、各爲題目而奏之。時人稱之爲山公啓事。

○晉大擧伐吳。杜預出江陵、王濬下巴蜀。吳人於江磧要害處、竝以鐵鎖橫江截之。又作鐵錐長丈餘、暗置江中、逆拒舟艦。濬作大筏、令善水者以筏先行、遇錐輒著筏而去。又作大炬、灌以麻油、遇鎖燒之。須臾融液斷絕。於是船無所礙、遂先克上流諸郡。預遣人、率奇兵夜渡。吳將懼曰、北來諸軍、乃飛渡江也。預分兵與濬合、攻武昌降之。預謂兵威已振、譬如破竹。數節之後、迎刃而解。無復著手處也。遂指授羣帥方略、徑造建業。濬戎卒八萬、方舟百里、擧帆直指建業、鼓譟入石頭城。吳主皓面縛輿櫬降。封歸命侯。遂符庚子入洛之讖。自大帝至是四世、稱帝者凡五十二年而亡。遡孫策定江東以來、通八十餘年。

晉代魏十有六年、至太康元年而滅吳、又十年帝崩。帝初卽位、嘗焚雉頭裘於太極殿前、以示儉。旣而侈縱。後宮數千。常乘羊車。宮人挿竹葉于門、洒鹽以待之。羊車所至、卽畱酣宴。與羣臣語、未嘗有經國遠謀。自吳旣平、謂天下無事、盡去州郡武備。山濤獨憂之。漢魏以來、羌胡・鮮卑降者、多處塞內諸郡。郭欽嘗上疏、謂宜及平吳之威、漸徙內郡雜胡於邊地、峻四夷出入之防、明先王荒服之制。帝不聽。卒爲天下患。帝在位改元者三、曰泰始・咸寧・太康。太子立。是爲孝惠皇帝。

孝惠皇帝

〔孝惠皇帝〕名衷、性不慧。爲太子時、納妃賈氏。充之女也。多權詐。衞瓘嘗侍武帝、陽醉跪于前、以手撫床曰、此座可惜、武帝悟、密封尙書疑事、令太子決之。賈氏大懼、倩外人具草代對、令太子自寫。武帝悅、得不廢。至是卽位。賈氏爲皇后預政。皇太后楊氏、乃帝母楊后之從妹。父駿爲太傅。賈后殺駿而廢太后、殺太宰汝南王亮、殺太保衞瓘、殺楚王瑋、以衆望用張華・裴頠・王戎、管機要。華盡忠帝室。后雖凶險、猶知敬重、與頠同心輔政。數年之閒、雖暗主在上、而朝野安靜。

戎與時浮沈、無所匡救。性復貪吝。田園遍天下。執牙籌晝夜會計。家有好李。恐人得其種、常鑽其核。凡所賞拔、專事虛名。阮咸之子瞻見戎。戎問曰、聖人貴名敎、老莊明自然。其旨異同。瞻曰、將無同。戎咨嗟良久。遂辟之。時號三語掾。是時王衍・樂廣、皆善淸談。衍神情明秀。少時山濤見之曰、何物老嫗、生寧馨兒。然誤天下蒼生者、未必非此人也。衍弟澄及阮咸・咸從子脩・胡毋輔之・謝鯤・畢卓等、皆以任放爲達、醉裸不以爲非。比舍郞釀熟。卓夜至甕閒盜飮、爲守者所縛。旦視之畢吏部也。樂廣聞而笑之曰、名敎中自有樂地。何必乃爾。初魏時、何晏等立論。以天地萬物、皆以無爲本。衍等愛重之。裴頠著崇有論、不能救。

○太子遹非賈后所生。后廢殺之。征西大將軍趙王倫、矯詔勒兵入宮、廢后殺之、殺張華・裴頠。倫爲相國。淮南王允、率兵討倫、不克死。倫殺衞尉石崇。崇有愛妾綠珠。倫嬖人孫秀求之。不與。秀誣崇奉允爲亂。收之。崇曰、奴輩利吾財耳。收者曰、知財爲禍、何不早散之。遂被殺。倫自加九錫、逼帝禪位。黨與皆爲卿相、奴卒亦加爵位。每朝會、貂蟬盈坐。時人語曰、貂不足、狗尾續。齊王冏鎭許昌、成都王穎鎭鄴、河閒王顒鎭關中。各擧兵討倫。倫伏誅。

冏輔政。驕奢擅權。顒使長沙王乂殺之。穎亦恃功驕奢。已而與顒擧兵反。乂奉帝及穎戰。穎將陸機戰敗被收。歎曰、華亭鶴唳可復聞乎。與弟雲、皆爲穎所殺。機・雲皆陸抗子也。穎進兵入京師、爲丞相。已而還鄴。顒表穎爲皇太弟。東海王越、奉帝命征穎。穎遣兵拒戰于蕩陰。乘輿敗績。侍中嵆紹、以身衞帝。被殺。血濺帝衣。穎迎帝入鄴。左右欲浣帝衣。帝曰、嵆侍中血、勿浣也。穎奉帝還洛。顒將張方在洛、遷帝於長安。顒廢太弟穎、更立豫章王熾爲太弟。東海王越發兵、西入長安、奉帝還洛、以越輔政。成都王穎、先據洛陽。已而奔長安、又自武關奔新野、遂北濟河、收故將士、爲頓丘太守所執。時范陽王虓據鄴。送穎於虓。未幾被殺。

○帝食麪中毒而崩。或曰、東海王越鴆之也。帝昏愚。天下大饑。帝曰、何不食肉糜。華林園聞蛙鳴。帝曰、彼鳴者、爲官乎、爲私乎。左右戲之曰、在官地者爲官、在私地者爲私。方賈氏專政、時人知將亂。索靖指洛陽宮門銅駝、歎曰、會見汝在荊棘中耳。趙王倫亂後、諸王迭相殘滅、天下大亂。

○劉淵興于左國城。淵故南匈奴之後。匈奴由漢魏以來臣中國。其先世自以漢甥、冒漢姓。父豹爲左部帥。生淵、幼而雋異、博習經史。嘗曰、吾恥隨陸無武、遇高帝而不能建封侯之業、絳灌無文、遇文帝而不能興庠序之敎。豈不惜哉。於是兼學武事。姿貌魁偉。初爲侍子在洛。豹死。武帝以淵代爲五部帥。旣而爲北部都尉。五部豪傑多歸之。及帝世、以爲五部大都督。成都王穎、表爲左賢王。嘗使將兵在鄴。

淵子聰、亦驍勇絕人、博涉經史善屬文、彎弓三百斤。淵從祖宣曰、漢亡以來、我單于徒有虛號、無復尺土。自餘王侯、降同編戶。今吾衆雖衰、猶二萬。奈何斂手受役、奄過百年。司馬氏骨肉相殘、四海鼎沸。左賢王英武超世。復呼韓邪之業、此其時也。乃相與謀推之。淵說穎。請歸帥五部來助。旣至左國城、宣等推爲大單于。二旬閒衆五萬、都離石。胡・晉歸之者愈衆。及建國號曰漢、稱漢王。淵有族子曜、生而眉白、目有赤光。幼聰慧、有膽量。亦好讀書屬文。射能洞鐵七寸。至是爲淵將。

○巴西氐李特、初以流民入蜀。旬月衆二萬。據廣漢、進攻成都、爲刺史羅尙所敗、斬其首。弟流代領其衆。勢復盛。流死。弟雄代、攻走羅尙、入城都。至是自稱成都王。○鮮卑慕容廆、自武帝時已爲寇。旣而降。以爲鮮卑都督。廆生皝。自遼東徙居徒河、又徙大棘城。及帝世、慕容部愈盛。

○鮮卑索頭拓跋氏、先是有質子在晉。武帝遣歸。旣而拓跋力微、又遣其子入貢。力微死。子悉祿官立。及帝世、索頭分國爲三部。一居上谷之北、祿官自統之。一居代郡參合陂之北、使兄子猗㐌統之。一居定襄之盛樂故城、使猗㐌弟猗盧統之。晉人附者稍衆。猗㐌渡漠北巡、西略諸國。降附者三十餘國。拓跋氏之盛始於此。夷狄亂華之禍、皆萌蘖於漢魏晉閒、至帝之世、乘中國大亂、始四起。○帝在位十七年、改元者五、曰元康・永康・太安・永興・光煕。太弟立。是爲孝懷皇帝。

最新の追記箇所

〔孝懷皇帝〕名熾。當惠帝之十五年、武帝子二十五人、兄弟相屠之餘、存者三人而已。熾其一也。素好學。故立爲太弟。至是卽位。○成都王李雄稱帝、國號成。○漢王劉淵稱帝、徙都平陽。遣其子聰及石勒等、攻晉內郡、以至洛陽。勒武鄕羯人也。先之嘗至洛陽、倚上東門長嘯。王衍識其有異。後爲寇、已而從漢。○漢主淵卒、子和立、聰弑而代之。

○太傅東海王越、遣兵入宿衞。仍遣使、以羽檄徵天下兵、入援。越自帥兵討石勒、卒于軍。勒兵敗越軍、執太尉王衍等。衍自言、少無宦情、不豫世事。勒曰、吾行天下多矣、未嘗見此輩人。尙可存乎。或曰、彼皆晉之王公。終不爲吾用。勒曰、雖然要不可加以鋒刃。夜使人排牆殺之。○漢主聰遣呼延晏將兵攻洛陽。劉曜・王彌・石勒皆會。遂陷洛陽、執帝送平陽、尋被殺。○帝在位六年、改元者一、曰永嘉。秦王立於長安。是爲孝愍皇帝。

孝愍皇帝

〔孝愍皇帝〕名業。吳王晏之子、武帝孫也。封秦王。洛陽旣陷、荀藩奉王趨許昌。時年十二。已而索綝迎入雍州。刺史賈疋等、奉爲皇太子、建行臺。盜殺疋。麴允領雍州。懷帝凶問至。王卽位於長安。○石勒遣石虎攻鄴、陷而據之。○漢屢寇長安。麴允・索綝屢敗之。未幾漢兵連陷諸郡、逼長安、先陷外城。麴允・索綝退守小城、內外斷絕。城中饑甚。帝出降。漢將劉曜送平陽。聰享羣臣、命帝著靑衣、行酒洗爵、又使執蓋、後遇害。帝在位四年。改元者一、曰建興。西晉自武帝至是凡四世、五十二年。瑯琊王立於建業。是爲中宗元皇帝。

　

　

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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